第七十九章 琴翘相嫁

楼外楼一别,已有月余,景延誉和萧钦煜多次借着合作的关系进入江淮盐场,江淮盐场竟然相当“干净”,寻不到一丝错处,这是相当不正常的。夜探也不是没有尝试过,可江淮盐场守备相当森严,根本就去不了核心地带。

“萧公子、景公子不知船的事,当如何解决?”田富天看着这两人,实在提不起什么好脾气,答应的尚好,这都一个月了,船连影子都没有瞧见,每次催促就是在办理。

“田爷,你也知道上头是位大人物,所需的时间自然是要多些。”

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,田富天冷哼一声,并不说话。

二人回去后,萧钦煜面容凝重的说道:“这船怕是要放行了,田富天再见不到船,恐怕……”

“我之前派人检查过这些船,都说毫无异常,可要是没有重要的东西,这田富天又何必如此着急,我看这船肯定有问题。”景延誉说道,如果不是船四处分散,他定要亲自上船检查。

“这船问题自然是有的,但是这船必须要放,放行后派人跟着,看看到底往哪去,货物交给哪些人。”

“好。”

这事过去半月后,杨杭城发生了一件大事——

卿凤楼的琴翘姑娘要嫁给江淮盐场的田富天,这件事传遍了整个杨杭城,众人纷说云云,有说琴翘姑娘嫁的好的,田富天有权有势,以后琴翘便一飞冲天;有说琴翘姑娘委屈的,田富天那粗鄙的模样根本就配不上琴翘……

而此时景府别院内,景延誉盯着这张请柬,看得出神,眉头时不时的皱一下。

叶知秋看着景延誉眉头紧锁的模样,只恨自己什么都不懂帮不上忙,只能沏上一壶热茶,递给景延誉。

“杨杭城无人不知琴翘是田富天放在心尖上宠的人,可这琴翘近距离接触过一次,总觉得她相当不对劲……”景延誉喝上一口茶,朝叶知秋说道。

叶知秋细细思索一番,询问道:“当日琴翘姑娘可有不对劲的地方?”

景延誉回忆起那日去卿凤楼的场景,突然脑海中闪过一丝,“琴音,琴音不对劲。”

“可还记得是什么曲目?”

“高山流水。”

叶知秋一听,坐于古琴前,一首高山流水,弹奏的极其丰富,犹如巍峨肃穆的高山近在咫尺,潺潺奔腾的流水变化万千,意境深邃。

曲毕,抚琴弦平稳,又问:“延誉,于之有何不同?”

“知秋的曲更为纯粹,琴翘姑娘的稍显不足,还给人一种哀伤的感觉。”

叶知秋沉思一会,有些不确定的说道:“想必琴翘姑娘,有个知己,却始终不得相见。”

“伯牙子期之故?”

见叶知秋点头,心中已有打算,说道:“我去找萧兄一趟。”

田富天与琴翘的亲事定于这月月底,虽日子有些仓促,但田富天丝毫没有委屈琴翘,接亲的场面相当壮观,一袭红毯直直铺至卿凤楼楼下,沿途还边洒金豆子。

田富天今日将胡渣刮掉,头发也稍微修整,嘴角挂着浓浓的笑意,一袭大红喜袍,整个人显得年轻很多。

“这田富天倒是有够俗气,沿途晒金豆,这种俗气的主意也能使上。”傅引看了眼意气风发的田富天,忍不住吐槽道。

“但也看得出田爷对琴翘姑娘用情极深,故而什么都想做到最好的。”叶知秋见着田富天看向卿凤楼眼中荡漾的柔情,轻声说道。

琴翘告别钱妈妈,被喜婆搀扶着走向田富天,红头盖面,看不清什么神色。

田富天亲自从喜婆手里接过琴翘,将人扶上喜轿,手不自觉的隔着红盖头捧着琴翘的脸说道:“翘儿,你终于是我的了,我会好好待你,绝不委屈你。”

这时,一群黑衣人突然出现,对着迎亲的队伍就是一顿砍杀,田富天背对而立,一黑衣刺客的剑直直向他插来。

景延誉看见这群黑衣人,只叹老天眷顾,对着叶知秋嘱咐道:“知秋,你和傅引去寻处安全的地方躲起来,不要靠近这边。”

说完,便轻功一施,挡于田富天前,与那黑衣人缠斗起来。

黑衣人见自己落于下风,也不恋战,寻到机会,便脱身而出,有少数被抓住的,也咬破齿缝中的毒药,自杀身亡,场上一片狼藉,原本来看热闹的人早已全数散尽。

田富天看着好好地一场喜事变成一场闹事,脸上的怒意一览无遗,先是宽慰琴翘一番:“翘儿,事情都已解决,不用害怕。”其次,向景延誉和萧钦煜道谢:“今日得二位公子相处,日后必定想报。”最后对着齐荣和霍彪说道:“这件事给我查到底,我倒要看看是谁敢在我田富天成亲之日,下如此杀机。”

“田爷,还是赶紧将琴翘姑娘迎回门才是,错过吉时就不好了。”萧钦煜笑眯眯说道。

田富天大拍脑袋一下,“萧公子说得是。”接而对剩余几个手下说道:“抬喜轿,回府。”

后半场,田富天加强守卫,倒是没出什么幺蛾子,但心里总归是不痛快的,刚说要不会委屈琴翘,结果就出这事,虽然琴翘嘴上不说,心里怕是不好受的。

景延誉来杨杭城这么多日子,便是觉得琴翘这场亲事来得恰到好处,总算是抓住破绽了。

“萧兄,这个琴翘肯定有问题。”景延誉对着萧钦煜说道。

萧钦煜笑意加深,眼中不知在算计什么,“这个琴翘,遇见黑衣刺客,居然没有移动分毫,即便是再相信田富天,也不可能做到这个地步,只有一种解释,那便是琴翘会武功,他根本就不惧怕黑衣刺客。”

景延誉顺着萧钦煜的话接而说道:“一个青楼琴姬,又为何会有武功呢?这事绝对不简单。”

“可以去向钱妈妈打听情况。”傅引插句声说道。

这时许泱楦跟着何离走了过来,许泱楦语气有些嗔责:“你们回来怎么也不说声,真叫我好找。”

叶知秋一见是许泱楦,脸有些微红,自己居然忘记这么重要的事了。“泱楦,抱歉,因为有事……,所以……”

“知秋,你别误会,我不是兴师问罪的,只是有些担心你们。”许泱楦摆摆手,又接而说道:“只是看你们说话很严肃,想活跃下气氛。”脑袋耷拉下来,好不可怜。

何离察觉出气氛的怪异,揉揉许泱楦的发根,语气很是宠溺,“阿楦,你的朋友们或许是有重要的事要商谈,我们回房好吗?”得到许泱楦的同意,何离搂着许泱楦便先行离开,一声招呼也没有打。

傅引看着冷淡如斯的何离,有几分不满,嘟囔道:“这人真是莫名其妙。”

叶知秋静静看着许泱楦离去的方向,语气有些懊悔,“何公子想必是疼惜泱楦,才会如此对待我们,因为我们做了同样的事。”

景延誉眉头一皱,“知秋,你太过在意许泱楦了,这样不好,他已经不是从前……”

“我知道,可我无法不在意他,是我让他陷入那样恐怖的境地,我无法挣脱出来,我以为我放下,可是看见他难过,我很愧疚。”叶知秋低着头,十指不自觉的绞着衣裳,语气很是痛苦。

“知秋,一切都会好起来的。”景延誉无法再说些其他宽慰的话,对叶知秋而言,毫无用处,这已经是他心中的一个结,只能让时间慢慢抚平。

傅引看着叶知秋这个模样,心里也非常不好受,对于许泱楦,他的心情很是复杂,他为许泱楦活着感到由衷的喜悦与感动,却怎么也找不回郢州时的亲昵感,也不知是许泱楦变了,还是自己被愧疚侵蚀,无法用常人的眼光看待他。

萧钦煜一直是注视着傅引的,傅引的低落,一瞬间就被自己捕捉到,可他无法说些漂亮的话让傅引开心,只能一遍又一遍,不厌其烦的轻拍着傅引的后背,给予微薄的安慰。

一时之间,气氛很是沉重,然而这一切都是许泱楦造成的,这令景延誉感到相当的不满,因为能左右叶知秋情绪的人只能是他。

第二日,卿凤楼

钱妈妈在远处看到景延誉四人,满面愁容,心里直叹为何又来了!每次来,楼里便没有一件好事,今日不会又出什么幺蛾子吧,想到这,钱妈妈简直挂不住脸上的笑容。

“钱妈妈,一些日子不见,别来无恙。”萧钦煜的语气太过熟稔,令钱妈妈无端生出几分怪异。

“惹萧公子惦记,是奴家的荣幸,各位公子今日前来是来听曲的吗?奴家这就带几位进去。”钱妈妈想转身就走,哪知被萧钦煜按住了肩膀。

“钱妈妈,今日前来,只是询问些事。”景延誉语气很温和,但看着钱妈妈的眼神不带丝毫温度。

钱妈妈哪里受得住,脚有些发软,心里只道:都是些讨命的煞星啊,可嘴上不敢有丝毫怠慢,“公子请问,奴家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。”

“那琴翘是什么时候来得楼里?擅长什么?”

钱妈妈虽然有些不理解,这几个人为何打探琴翘,但也不敢丝毫隐瞒,如实道来:“琴翘是莫约八岁时被牙婆拐卖过来的,我见她乖巧,又是个美人胚子,立即卖下了她,这些年我可对她不薄。琴翘琴棋书画舞蹈女工无一不精,若说最爱的应是弹琴和跳舞。”

景延誉瞧得出钱妈妈没有说谎,接而又问道:“你为琴翘请过武艺师傅吗?”

钱妈妈莫名其妙的看着景延誉一眼,语气有些嗤笑,“公子啊,你瞧见过那个楼里的姑娘是舞刀弄剑的,那还不得把客人吓走啊。”话刚一说完,钱妈妈便被景延誉的凌厉的眼神吓得腿软,连忙又补充道:“说起来琴翘很擅长剑舞。”

景延誉与萧钦煜对视一眼,眼中都有了计量,萧钦煜温柔的拍了拍钱妈妈的肩膀,“钱妈妈,今日之事,你可得好好闭紧这张嘴巴,否则……”

钱妈妈没听萧钦煜说完话,也知道话里的意思,颤巍巍跪在地上,直道不敢。

待景延誉他们走后,一个男子缓缓从楼内走来,站于钱妈妈身侧,看着景延誉他们的背影露出一个兴致盎然的表情。

钱妈妈此时也褪去颤颤巍巍的样子,面无表情的站于男子身侧,头微微低下,很是恭敬。

“他们都询问了些什么?”

“问了琴翘几时来得楼里,是否擅长武艺。”

男子听闻,露出一个诡异的表情,“很好,让翘儿多吸引住他的注意。”

“是,主人。”

回府后,管家将一封信恭敬的交予叶知秋,然后退至一旁,等候差遣。

信封上写着知秋亲启,是许泱楦的字迹,叶知秋急忙将信封撕开,摊开,只见信里写着——

知秋,小引,当你们读到这封信的时候,我已离开,请不要悲伤,世间无不散之筵席,你我终将一别;也请不要怪我匆匆,离别终是伤感的,我不希望你们心里太过难过。

自郢州城一别,能再见到你们,已是上天给予的最大眷顾,我很开心,虽然郢州时我们不过相处数月,但感情就是这般毫无缘由,我很珍惜你们,也很怀念我们三人结拜时的场景。我相信我们还会有再见的一日。

还有请你们放下心中的愧疚,事情的发生往往是不可预料的,谁也无法保证,下一刻会发生什么,我被抓去,只是一个意外,与你们二人并无关联,倘若你们一直将这个包袱挂于心中,对于我来说,有何况不是一样的愧疚呢!

最后,期待我们的再次相逢。泱楦留。三月初一。

叶知秋读完信时,已泪眼婆娑,将信递给傅引,将脸埋入景延誉怀中,久久不言话语。

傅引读完信后,眼睛也红了一大圈,闷声说道:“他就这般走了。”

“终须一别亦会再次相逢,不要难过了。”萧钦煜轻声说道。

“这些日子里,我总是带着不同的眼光看他,我很后悔。”傅引闭上眼睛,泪水缓缓流出。

景延誉和萧钦煜各自将叶知秋和傅引,抱在怀里,无声安慰。